两个男人和她的相互成全-掌心风月
文/王小毛
1
李唐每天下午五点左右，就会出现在林芳的拉面馆里，点一盘花生米、一盘拌鸡架、一小盅药酒，滋溜滋溜一喝就是两个小时。
这个点，正是林芳最忙的时候。店小利微，除了拉面师傅，林芳没再雇人，身兼服务员收银员保洁员多职，没那个闲工夫搭理李唐。
李唐也知趣，从不打扰，只是把眼珠子黏在林芳身上，就连喝酒吃菜的时候，都不忘瞪着微红的眼睛盯着林芳。
可谓肆无忌惮。
没办法，谁让林芳生得这么好看呢。那脸蛋，那腰条，那一颦一笑，虽不施粉黛，但别有韵味。在林唐眼里，她就像一颗熟透了的桃子，浑身散发着诱人的甜蜜气息。
李唐的司马昭之心，傻子都看得出来。常有熟识的街坊撞上这场面，总要打趣他一番：“老李啊朱丽岚，你的小超市还开不开啦，我要去买瓶酱油。”
李唐就红着眼睛，不耐烦地摆摆手：“不开不开，爱去哪买去哪买。”
他就这么一直坐到七点多，在微醺的氛围中，过足了眼瘾才肯起身离开，回到旁边的小超市，“哧啦”一声抬起卷帘门，看着超市里排列得整整齐齐的货架，寂寞与空虚排山倒海。
2
入夏后，吃烧烤的人多了起来，林芳不想失去这个赚钱机会，也雇了个烤串工。
这样一来，她就更忙了，为了省钱，她没找串串儿工，每天天不亮自己过来串串儿。
过了晌午，还要照顾拉面的生意。李唐看在眼里，心疼得不行不行的。
暑伏天气，潮湿闷热，难以成眠，附近不少居民晚上要出来纳凉，点几串腰子鸡脆骨羊肉，要两盘烤茄子烤韭菜，再来两大杯冰镇扎啤，一耗就耗到下半夜。
就算只有一桌客人，林芳也得陪到底卡特教练。
那日，李唐正在超市里理货算账，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叫骂声、摔打声。
李唐冲出去的时候，只见几个人扭在一起。桌子掀翻了，炉子倒了，酒瓶子砸碎了，散了一地的碎玻璃渣子和炭块。
他迅速扫了一圈，也没找到林芳。还是循着一声女性尖叫，才发现林芳身陷暴力中心。看着她像是拉架的，但拳头不长眼，她反倒挨打最多。衣服被扯碎了，头发也扯散了。
看着倾慕的女人受了这份委屈，李唐瞬间爆发，嗷地一嗓子就冲了过去。
李唐从前当过兵，退伍后也没荒废，依然是一身的腱子肉，人高马大的他一冲过去，不过几下子，就把那团人冲散了，直接把林芳拉扯出来。
林芳还没缓过劲儿，被李唐拉出来之后仍挥舞着手里的擀面杖，冲着人群的方向嚎叫。
李唐扳过她的肩膀摇了几下，心疼地喊道：“林芳！林芳！人都走了傅春荣啊！你别怕！是我，我是李唐啊爱的言灵2！”
林芳愣怔片刻，看着李唐。
李唐眼见着她的眼神从狠戾慢慢变得柔软，布满血丝的眼底雾气升腾，便又关切地问道：“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？到我超市里我给你看看！”
林芳没动，眼眶里已经噙满了泪荆轲守。
李唐又晃了晃她的肩膀兰天洋，她的泪珠子便像断了线似的，一颗一颗地滚下来，生生砸到李唐的心窝里。
3
认识林芳那么久，她从来都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，干活动作麻溜溜的，喊人声音脆生生的，如水一般，化一切钢铁为绕指柔。
他一直觉得她是个强大的女人，但没想到有一天竟会哭得这般撕心裂肺。
李唐把自己店里的椅子搬出来给林芳坐，又从冰柜里拿出一大盒香芋口味的冰淇淋，然后闷声帮林芳收拾残局、打扫场地。
等到一切收拾妥当，林芳吃光了那盒冰淇淋，精气神儿总算是恢复过来了。
“今晚谢谢你啊。”林芳睁大了泪眼真诚地看着李唐。
李唐忍着突突加速的心跳，问道：“你怎么得罪他们了？”
“唉，我这小本生意，哪敢得罪他们？是他们那伙人欺负人！店里有现成的蒜瓣儿，他们不要，非要我亲手剥，我就去给他们剥蒜，谁知道那伙人里面有个男的手不老实，他老摸我屁股，我躲开他还骂我，被我家烧烤工看见了，他就替我出头，结果就闹成这样了。”
李唐半天没言语，许久才说了句：“你一个女人家家的，没个男人照应，真是不容易。”
这下轮到林芳沉默了。
李唐想把这个话题深入一下，假装不知情，问道：“你男人呢？怎么从没见他来？”
林芳笑了笑，语气变得温柔：“我男人身体不好，来不了。”
李唐终是没好意思再问，闷闷地“哦”了一声。
4
关于林芳的男人，其实李唐早就了解得透透的。
林芳的男人叫谭凯，两人原是同乡，结婚后一起出来讨生活。
当时，林芳在一家大饭店当服务员，谭凯送快递。他们那时的梦想是早点攒够首付，在这里安个家，落个城市户口，生个娃。
然而，天有不测风云。
去年冬天，谭凯在大雪天送快递的时候出了车祸，命倒是保住了，但人瘫了，不知道还能不能站起来。赔偿的钱也没多少，支撑不起后期的康复梅子鸡之味。
林芳从未说起过这些事，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去伤感，家里的男人倒下了，她得扛起这份责任，在生活的泥潭里继续扑棱。
在李唐不了解这些事以前，他从没想到，林芳，这个美丽的女人，命运曾经塌陷过。
李唐对林芳，算是一见钟情吧。当时知道她是有夫之妇，听说了她的命运后，他是震惊的，心中的迷恋不但没有消减，反而更深重。
他总是觉得计无施，林芳不该再守着现在的生活，她应该过得更好。应该有个男人，去救她出来，当她的英雄。
或者说，在潜意识里，他觉得像她这样美丽的女人，不可能一辈子安于这样的境况：瘫痪的老公，清苦的生活，艰难的谋生，无依无靠的现状，而且还没有孩子。
所以，他决定慢慢等，等着接盘。
5
因为那天晚上的事，李唐与林芳走得近了些。
从前，李唐虽天天去吃面，但林芳待他与旁人并无不同；现在，李唐发现，他的那碗牛肉面里，牛肉比平时要多得多。
最让他感到欢欣的是，林芳经常主动和他打招呼，叫他李哥。
烧烤摊营业前，林芳总要煮一锅下酒的花生毛豆，出锅后，她必定先装一袋送给李唐。
每一天，林芳都会买几个大西瓜当果盘赠送给客人，但她总是把中间那块最甜的送给李唐。
林芳知道李唐爱吃烤培根卷金针菇，她不忙的时候就会烤几串送过去，正常的一串只有三卷，她给李唐的每一串都穿了六卷……
那段日子，李唐每天心里都美滋滋的，连赊账都懒得催。还是在和街坊闲聊提及林芳的苦命时，他才猛然想起，自己好像忽略了林芳的丈夫谭凯的存在。
尽管，他似乎没有什么存在感。
李唐觉得，他是个男人，如果谭凯是横亘在他和林芳之间的障碍，应该由他来解决，而不能让林芳一个女人为难。
有了这个想法以后，他每天都在盘算着，到底应该怎么办。
思来想去，他觉得以谭凯现在的情况，他最需要的是有人照顾，还要有钱。
李唐没什么大钱夏天的浪花，有一套房子，还有这个小超市。
房子是万万不能动的，因为林芳当初和谭凯拼命赚钱的初衷就是想要有一个温暖的窝。
所以，他决定把这个小店兑出去，用兑店的钱来补偿谭凯。
按照行情，他的这家超市至少也能兑五十万，让谭凯带着这些钱回老家生活，下半生应该能够衣食无忧了。
谭凯过得好，林芳跟他在一起才能安心。
6
这就是李唐最真实的想法，到了他这个岁数，他心里清楚得很，想要一个女人安心跟着自己过日子，想对一个女人真心好韩朝梦之队，那就要多为她着想，把她的忧愁、责任、负担都扛过来，说别的，那都是扯淡。
李唐找了家美术社，正琢磨着如何写转让店面广告的时候，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。
竟是谭凯。
谭凯在电话里说，他想和李唐见一面，前提是不能让林芳知道。
次日早，李唐等到林芳来店里串串儿的时候，关了超市大门。按照谭凯提供的地址，直奔林芳家。
这还是李唐第一次见谭凯。
他曾想象过，一个因意外而瘫痪的中年男人会是如何潦倒的模样。但眼前的谭凯，虽瘦削苍白，但精神奕奕。见到李唐，他坐在轮椅上，笑得坦荡且温厚，并友好地伸出了手。
在谭凯的指引下，李唐坐到沙发里，他见谭凯自已转动车轮海员之家，非常不便，想上前帮忙，但被谭凯拒绝了：“我能行，早就习惯了。”
李唐有点不自如，只好坐在沙发里，环视着这个虽狭小但不失整洁温馨的家Moshow。
“你先坐会儿啊，随便吃点水果，冰箱里还有水，容我先把这几针缝完。”
谭凯在做皮具，纯手工那种，李唐无聊，走过去观摩，发现他在做一只皮包。
“做这个干啥？”李唐问。
“这种纯手工的皮具，买的人挺多，我这个样子，又干不了别的，总不能一直废着。一只包能卖几百块，等我以后熟练了庞洪雨，收入会更多。”
7
说实话，在来见谭凯之前，李唐做好了最坏的准备。
那个突遭变故有可能一辈子站不起来的男人，可能会声嘶力竭，可能会说出很多难听的话，甚至可能会把清清白白的两个人认作奸夫和淫妇。
他没想到，谭凯竟是这样的人。
李唐觉得久坐也是尴尬，干脆开门见山：“你怎么知道我的？今天找我来又有什么事？”
谭凯盯着皮包上的走线，淡淡地说：“林芳雇的烤串工是我们老家的，我们认识，他跟我说的，电话也是他给我的。你别误会，他没说什么，就说打架的事，还说你挺照顾林芳的九牛一毛造句。”
“那你找我来……”
谭凯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，颓丧地低着头，沉默好久，说：“你要是喜欢林芳，你们就在一起吧。李元玲但是我得听听你的想法，还得知道你是什么条件，我得保证林芳跟了你，不吃亏、不吃苦。”
李唐惊诧地看着谭凯，谭凯自嘲般笑笑，使劲儿拍拍自己的腿，眼眶微红：“我这辈子可能都站不起来了，她还那么年轻，我不能坑了她。但我知道，她不会抛下我。越是这样，我越是得为她打算。”
李唐愣在原地，心生不忍，可他此番前来，为的不就是摊牌吗奇神杨小邪？
想到这，李唐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谭凯。
因为对一个女人的爱，两个男人不谋而合。
谭凯愿意接受那五十万，放林芳去过更好的生活；李唐愿意用自己的店铺，去换林芳的一份心安。
这场“谈判”进行得异常顺利，紫轩两个男人都想成全林芳、成全自己。
8
广告贴出后，陆陆续续有人来看店，谭凯还要忙着在出兑之前和一直合作的批发商们打招呼、核算返点、清理库存等琐事。
等他紧赶慢赶处理完这些事，猛然想起，林芳的拉面馆好像几天都没开张了。
他给林芳打电话，始终无人接听；给谭凯打电话，也始终无人接听。
他正打算想办法寻一寻那个烧烤工，想侧面了解了解情况，林芳回来了。
她没回家，也没进自己的面馆，而是直奔李唐的超市，随手扯下了贴在玻璃门上的出兑广告，当着李唐的面撕个稀碎。
李唐不解：“林芳，你这是干啥啊？”
林芳不愠不恼，像往常一样笑意盈盈，脆生生地说：“李哥，你的店别兑了，你帮我把我的拉面馆兑出去吧。”
“这是为啥？拉面馆不开了？”
林芳坚定地点点头：“不开了，我和谭凯打算回老家。我这几天回去，在老家的县城里租了个店面，打算在那开个拉面馆，就这么定了，我们觉得还是回去更好过点。”
一听这话，李唐的心啊，像被油滚过了一样，表面焦得冒了烟儿，但痛点都在深处，无以言表。
林芳这趟回来，目的有二：把拉面馆兑出去，搬家。她说这些的时候，语气异常坚定，还顺带着说了很多关于未来的规划。如何陪谭凯做康复，如何经营自己的面馆，等谭凯好了，还要生个孩子。
末了，她说：“我这辈子就认定谭凯了，不管他变成什么样。”
最后这句话，是残忍又善意的拒绝。李唐纵然再痴，也明白，有些东西，他只能压在心底。
李唐帮林芳把广告贴出去，又专程关了一天的店，帮她收拾东西办托运。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。
待一切收拾妥当，两人回到空荡荡的小屋，林芳靠在窗台上，沉吟良久，说了句：“谢谢你啊，李哥，你是好人。以后，我和谭凯可能再也不回来了，你自己好好的吧沈氏夫夫。”
9
李唐这个一米八的大汉子，忽然就想哭。其实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，但终究没舍得问出口，只说了句：“我电话不换，遇上难处了，告诉我。”
说完这话，李唐转身便走。
林芳就一直靠在窗台，目送着他出了小区的侧门，上了艳粉路。
老式小区没有围墙，林芳一直看着他走过十字路口，再往前走，左转，关于这个男人的一切，戛然而止。
很多事，其实无需说明。
李唐不知道，他与谭凯见面后的第三天，谭凯便让老家来人把他接回去了。
从他接受了瘫痪这个现实开始，他就希望林芳能离开他，希望能出现那么一个男人对她好。
思来想去，他笃定李唐是这个人。
一个普通男人，却肯为了林芳的一份心安拿出自己的大半身家，想必这份情意是真的吧。
他没想到，林芳会不管不顾地追过来。她曾经因为太累而偷偷哭过，曾经因为无望而绝望过，他觉得她迟早会受够这样的生活，他放她走，她却要跑回来，哭着求他不要抛弃她。
谭凯硬起心肠说，你还是回去开你的拉面馆吧，我想好了就留在老家县城，这儿生活便宜，亲朋好友多，我呆着自在。
没想到林芳不假思索就回了一句，既然这样，那我就把拉面馆也搬县城里来。
也不是心血来潮。林芳早就有回老家做生意的念头，除了谭凯说的那些好处都是大实话外，她一个人要顾面馆、又要顾谭凯，连个搭手的人都没有，多少有点忙不过来。在老家就不一样了。而且，李唐毕竟把事儿和他们两口子挑开了，再呆在那儿，三个人心里都难免不自在。
那就回老家吧。
李唐和谭凯，这两个男人都很好，从头至尾为林芳打算，把满腔情义都实实在在地落到平凡日子里，只是他们都低估了林芳。
如果一个人从不曾在感情里承担过什么，那份感情可能从一开始就是虚的吧。
可林芳不是这样的人，她认定了，就不会改变，她享得起美满，也经得起摧毁，正因为她有这样的品格，才会遇上那样的谭凯、那样的李唐。
林芳并不懂那些所谓的爱、成全、伟大，她想要的心安也不是谭凯下半生的衣食无忧。
好好选一个男人，就此便与他同舟共济，际遇好了跟着享福，落败了也不离不弃，如此，才是她要的心安。
李唐会懂的，如果说她欠了他的，那就下辈子再还吧。
——完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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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王小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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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唐每天下午五点左右，就会出现在林芳的拉面馆里，点一盘花生米、一盘拌鸡架、一小盅药酒，滋溜滋溜一喝就是两个小时。
这个点，正是林芳最忙的时候。店小利微，除了拉面师傅，林芳没再雇人，身兼服务员收银员保洁员多职，没那个闲工夫搭理李唐。
李唐也知趣，从不打扰，只是把眼珠子黏在林芳身上，就连喝酒吃菜的时候，都不忘瞪着微红的眼睛盯着林芳。
可谓肆无忌惮。
没办法，谁让林芳生得这么好看呢。那脸蛋，那腰条，那一颦一笑，虽不施粉黛，但别有韵味。在林唐眼里，她就像一颗熟透了的桃子，浑身散发着诱人的甜蜜气息。
李唐的司马昭之心，傻子都看得出来。常有熟识的街坊撞上这场面，总要打趣他一番：“老李啊朱丽岚，你的小超市还开不开啦，我要去买瓶酱油。”
李唐就红着眼睛，不耐烦地摆摆手：“不开不开，爱去哪买去哪买。”
他就这么一直坐到七点多，在微醺的氛围中，过足了眼瘾才肯起身离开，回到旁边的小超市，“哧啦”一声抬起卷帘门，看着超市里排列得整整齐齐的货架，寂寞与空虚排山倒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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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夏后，吃烧烤的人多了起来，林芳不想失去这个赚钱机会，也雇了个烤串工。
这样一来，她就更忙了，为了省钱，她没找串串儿工，每天天不亮自己过来串串儿。
过了晌午，还要照顾拉面的生意。李唐看在眼里，心疼得不行不行的。
暑伏天气，潮湿闷热，难以成眠，附近不少居民晚上要出来纳凉，点几串腰子鸡脆骨羊肉，要两盘烤茄子烤韭菜，再来两大杯冰镇扎啤，一耗就耗到下半夜。
就算只有一桌客人，林芳也得陪到底卡特教练。
那日，李唐正在超市里理货算账，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叫骂声、摔打声。
李唐冲出去的时候，只见几个人扭在一起。桌子掀翻了，炉子倒了，酒瓶子砸碎了，散了一地的碎玻璃渣子和炭块。
他迅速扫了一圈，也没找到林芳。还是循着一声女性尖叫，才发现林芳身陷暴力中心。看着她像是拉架的，但拳头不长眼，她反倒挨打最多。衣服被扯碎了，头发也扯散了。
看着倾慕的女人受了这份委屈，李唐瞬间爆发，嗷地一嗓子就冲了过去。
李唐从前当过兵，退伍后也没荒废，依然是一身的腱子肉，人高马大的他一冲过去，不过几下子，就把那团人冲散了，直接把林芳拉扯出来。
林芳还没缓过劲儿，被李唐拉出来之后仍挥舞着手里的擀面杖，冲着人群的方向嚎叫。
李唐扳过她的肩膀摇了几下，心疼地喊道：“林芳！林芳！人都走了傅春荣啊！你别怕！是我，我是李唐啊爱的言灵2！”
林芳愣怔片刻，看着李唐。
李唐眼见着她的眼神从狠戾慢慢变得柔软，布满血丝的眼底雾气升腾，便又关切地问道：“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？到我超市里我给你看看！”
林芳没动，眼眶里已经噙满了泪荆轲守。
李唐又晃了晃她的肩膀兰天洋，她的泪珠子便像断了线似的，一颗一颗地滚下来，生生砸到李唐的心窝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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认识林芳那么久，她从来都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，干活动作麻溜溜的，喊人声音脆生生的，如水一般，化一切钢铁为绕指柔。
他一直觉得她是个强大的女人，但没想到有一天竟会哭得这般撕心裂肺。
李唐把自己店里的椅子搬出来给林芳坐，又从冰柜里拿出一大盒香芋口味的冰淇淋，然后闷声帮林芳收拾残局、打扫场地。
等到一切收拾妥当，林芳吃光了那盒冰淇淋，精气神儿总算是恢复过来了。
“今晚谢谢你啊。”林芳睁大了泪眼真诚地看着李唐。
李唐忍着突突加速的心跳，问道：“你怎么得罪他们了？”
“唉，我这小本生意，哪敢得罪他们？是他们那伙人欺负人！店里有现成的蒜瓣儿，他们不要，非要我亲手剥，我就去给他们剥蒜，谁知道那伙人里面有个男的手不老实，他老摸我屁股，我躲开他还骂我，被我家烧烤工看见了，他就替我出头，结果就闹成这样了。”
李唐半天没言语，许久才说了句：“你一个女人家家的，没个男人照应，真是不容易。”
这下轮到林芳沉默了。
李唐想把这个话题深入一下，假装不知情，问道：“你男人呢？怎么从没见他来？”
林芳笑了笑，语气变得温柔：“我男人身体不好，来不了。”
李唐终是没好意思再问，闷闷地“哦”了一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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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林芳的男人，其实李唐早就了解得透透的。
林芳的男人叫谭凯，两人原是同乡，结婚后一起出来讨生活。
当时，林芳在一家大饭店当服务员，谭凯送快递。他们那时的梦想是早点攒够首付，在这里安个家，落个城市户口，生个娃。
然而，天有不测风云。
去年冬天，谭凯在大雪天送快递的时候出了车祸，命倒是保住了，但人瘫了，不知道还能不能站起来。赔偿的钱也没多少，支撑不起后期的康复梅子鸡之味。
林芳从未说起过这些事，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去伤感，家里的男人倒下了，她得扛起这份责任，在生活的泥潭里继续扑棱。
在李唐不了解这些事以前，他从没想到，林芳，这个美丽的女人，命运曾经塌陷过。
李唐对林芳，算是一见钟情吧。当时知道她是有夫之妇，听说了她的命运后，他是震惊的，心中的迷恋不但没有消减，反而更深重。
他总是觉得计无施，林芳不该再守着现在的生活，她应该过得更好。应该有个男人，去救她出来，当她的英雄。
或者说，在潜意识里，他觉得像她这样美丽的女人，不可能一辈子安于这样的境况：瘫痪的老公，清苦的生活，艰难的谋生，无依无靠的现状，而且还没有孩子。
所以，他决定慢慢等，等着接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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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那天晚上的事，李唐与林芳走得近了些。
从前，李唐虽天天去吃面，但林芳待他与旁人并无不同；现在，李唐发现，他的那碗牛肉面里，牛肉比平时要多得多。
最让他感到欢欣的是，林芳经常主动和他打招呼，叫他李哥。
烧烤摊营业前，林芳总要煮一锅下酒的花生毛豆，出锅后，她必定先装一袋送给李唐。
每一天，林芳都会买几个大西瓜当果盘赠送给客人，但她总是把中间那块最甜的送给李唐。
林芳知道李唐爱吃烤培根卷金针菇，她不忙的时候就会烤几串送过去，正常的一串只有三卷，她给李唐的每一串都穿了六卷……
那段日子，李唐每天心里都美滋滋的，连赊账都懒得催。还是在和街坊闲聊提及林芳的苦命时，他才猛然想起，自己好像忽略了林芳的丈夫谭凯的存在。
尽管，他似乎没有什么存在感。
李唐觉得，他是个男人，如果谭凯是横亘在他和林芳之间的障碍，应该由他来解决，而不能让林芳一个女人为难。
有了这个想法以后，他每天都在盘算着，到底应该怎么办。
思来想去，他觉得以谭凯现在的情况，他最需要的是有人照顾，还要有钱。
李唐没什么大钱夏天的浪花，有一套房子，还有这个小超市。
房子是万万不能动的，因为林芳当初和谭凯拼命赚钱的初衷就是想要有一个温暖的窝。
所以，他决定把这个小店兑出去，用兑店的钱来补偿谭凯。
按照行情，他的这家超市至少也能兑五十万，让谭凯带着这些钱回老家生活，下半生应该能够衣食无忧了。
谭凯过得好，林芳跟他在一起才能安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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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就是李唐最真实的想法，到了他这个岁数，他心里清楚得很，想要一个女人安心跟着自己过日子，想对一个女人真心好韩朝梦之队，那就要多为她着想，把她的忧愁、责任、负担都扛过来，说别的，那都是扯淡。
李唐找了家美术社，正琢磨着如何写转让店面广告的时候，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。
竟是谭凯。
谭凯在电话里说，他想和李唐见一面，前提是不能让林芳知道。
次日早，李唐等到林芳来店里串串儿的时候，关了超市大门。按照谭凯提供的地址，直奔林芳家。
这还是李唐第一次见谭凯。
他曾想象过，一个因意外而瘫痪的中年男人会是如何潦倒的模样。但眼前的谭凯，虽瘦削苍白，但精神奕奕。见到李唐，他坐在轮椅上，笑得坦荡且温厚，并友好地伸出了手。
在谭凯的指引下，李唐坐到沙发里，他见谭凯自已转动车轮海员之家，非常不便，想上前帮忙，但被谭凯拒绝了：“我能行，早就习惯了。”
李唐有点不自如，只好坐在沙发里，环视着这个虽狭小但不失整洁温馨的家Moshow。
“你先坐会儿啊，随便吃点水果，冰箱里还有水，容我先把这几针缝完。”
谭凯在做皮具，纯手工那种，李唐无聊，走过去观摩，发现他在做一只皮包。
“做这个干啥？”李唐问。
“这种纯手工的皮具，买的人挺多，我这个样子，又干不了别的，总不能一直废着。一只包能卖几百块，等我以后熟练了庞洪雨，收入会更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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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实话，在来见谭凯之前，李唐做好了最坏的准备。
那个突遭变故有可能一辈子站不起来的男人，可能会声嘶力竭，可能会说出很多难听的话，甚至可能会把清清白白的两个人认作奸夫和淫妇。
他没想到，谭凯竟是这样的人。
李唐觉得久坐也是尴尬，干脆开门见山：“你怎么知道我的？今天找我来又有什么事？”
谭凯盯着皮包上的走线，淡淡地说：“林芳雇的烤串工是我们老家的，我们认识，他跟我说的，电话也是他给我的。你别误会，他没说什么，就说打架的事，还说你挺照顾林芳的九牛一毛造句。”
“那你找我来……”
谭凯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，颓丧地低着头，沉默好久，说：“你要是喜欢林芳，你们就在一起吧。李元玲但是我得听听你的想法，还得知道你是什么条件，我得保证林芳跟了你，不吃亏、不吃苦。”
李唐惊诧地看着谭凯，谭凯自嘲般笑笑，使劲儿拍拍自己的腿，眼眶微红：“我这辈子可能都站不起来了，她还那么年轻，我不能坑了她。但我知道，她不会抛下我。越是这样，我越是得为她打算。”
李唐愣在原地，心生不忍，可他此番前来，为的不就是摊牌吗奇神杨小邪？
想到这，李唐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谭凯。
因为对一个女人的爱，两个男人不谋而合。
谭凯愿意接受那五十万，放林芳去过更好的生活；李唐愿意用自己的店铺，去换林芳的一份心安。
这场“谈判”进行得异常顺利，紫轩两个男人都想成全林芳、成全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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广告贴出后，陆陆续续有人来看店，谭凯还要忙着在出兑之前和一直合作的批发商们打招呼、核算返点、清理库存等琐事。
等他紧赶慢赶处理完这些事，猛然想起，林芳的拉面馆好像几天都没开张了。
他给林芳打电话，始终无人接听；给谭凯打电话，也始终无人接听。
他正打算想办法寻一寻那个烧烤工，想侧面了解了解情况，林芳回来了。
她没回家，也没进自己的面馆，而是直奔李唐的超市，随手扯下了贴在玻璃门上的出兑广告，当着李唐的面撕个稀碎。
李唐不解：“林芳，你这是干啥啊？”
林芳不愠不恼，像往常一样笑意盈盈，脆生生地说：“李哥，你的店别兑了，你帮我把我的拉面馆兑出去吧。”
“这是为啥？拉面馆不开了？”
林芳坚定地点点头：“不开了，我和谭凯打算回老家。我这几天回去，在老家的县城里租了个店面，打算在那开个拉面馆，就这么定了，我们觉得还是回去更好过点。”
一听这话，李唐的心啊，像被油滚过了一样，表面焦得冒了烟儿，但痛点都在深处，无以言表。
林芳这趟回来，目的有二：把拉面馆兑出去，搬家。她说这些的时候，语气异常坚定，还顺带着说了很多关于未来的规划。如何陪谭凯做康复，如何经营自己的面馆，等谭凯好了，还要生个孩子。
末了，她说：“我这辈子就认定谭凯了，不管他变成什么样。”
最后这句话，是残忍又善意的拒绝。李唐纵然再痴，也明白，有些东西，他只能压在心底。
李唐帮林芳把广告贴出去，又专程关了一天的店，帮她收拾东西办托运。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。
待一切收拾妥当，两人回到空荡荡的小屋，林芳靠在窗台上，沉吟良久，说了句：“谢谢你啊，李哥，你是好人。以后，我和谭凯可能再也不回来了，你自己好好的吧沈氏夫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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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唐这个一米八的大汉子，忽然就想哭。其实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，但终究没舍得问出口，只说了句：“我电话不换，遇上难处了，告诉我。”
说完这话，李唐转身便走。
林芳就一直靠在窗台，目送着他出了小区的侧门，上了艳粉路。
老式小区没有围墙，林芳一直看着他走过十字路口，再往前走，左转，关于这个男人的一切，戛然而止。
很多事，其实无需说明。
李唐不知道，他与谭凯见面后的第三天，谭凯便让老家来人把他接回去了。
从他接受了瘫痪这个现实开始，他就希望林芳能离开他，希望能出现那么一个男人对她好。
思来想去，他笃定李唐是这个人。
一个普通男人，却肯为了林芳的一份心安拿出自己的大半身家，想必这份情意是真的吧。
他没想到，林芳会不管不顾地追过来。她曾经因为太累而偷偷哭过，曾经因为无望而绝望过，他觉得她迟早会受够这样的生活，他放她走，她却要跑回来，哭着求他不要抛弃她。
谭凯硬起心肠说，你还是回去开你的拉面馆吧，我想好了就留在老家县城，这儿生活便宜，亲朋好友多，我呆着自在。
没想到林芳不假思索就回了一句，既然这样，那我就把拉面馆也搬县城里来。
也不是心血来潮。林芳早就有回老家做生意的念头，除了谭凯说的那些好处都是大实话外，她一个人要顾面馆、又要顾谭凯，连个搭手的人都没有，多少有点忙不过来。在老家就不一样了。而且，李唐毕竟把事儿和他们两口子挑开了，再呆在那儿，三个人心里都难免不自在。
那就回老家吧。
李唐和谭凯，这两个男人都很好，从头至尾为林芳打算，把满腔情义都实实在在地落到平凡日子里，只是他们都低估了林芳。
如果一个人从不曾在感情里承担过什么，那份感情可能从一开始就是虚的吧。
可林芳不是这样的人，她认定了，就不会改变，她享得起美满，也经得起摧毁，正因为她有这样的品格，才会遇上那样的谭凯、那样的李唐。
林芳并不懂那些所谓的爱、成全、伟大，她想要的心安也不是谭凯下半生的衣食无忧。
好好选一个男人，就此便与他同舟共济，际遇好了跟着享福，落败了也不离不弃，如此，才是她要的心安。
李唐会懂的，如果说她欠了他的，那就下辈子再还吧。
——完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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